租赁与金融创新

李志文

第一届全球租赁业竞争力论坛主题演讲

2014.9.19. 天津

租赁是人类最老的行业。西方有个广为流传的笑话：“什么是人类最老的职业？妓女！”而我把这个笑话延伸一下，妓女从事的，其实是租赁。美丽的身体是一个女人的重要资产，可以出售，那就是老婆，也可以租赁，那就是小三。所以“妓女是人类最古老的金融白领”，这个比喻再恰当不过，妓女个个锦衣玉食，现代金融白领运用他们超级智慧，按时计酬。

想想什么叫租赁？我们临时取得一个商品的使用权，只是短期的而且有限次数的使用叫做租赁。从功能角度来看，人类最老的行业——妓女，就是租赁，而婚姻是长期投资。股神巴菲特的投资策略是忠实婚姻的从一而终，上海滩炒股的爷们，玩的都是一夜情的租赁。

人类最重要的资产是生命，而生命的本质也是租赁，是人与上帝签定的租约，因为生命是有期限的。要有很多条件下我们才会有生命，这些条件就是租赁条款。依照西方中古世纪的说法，《圣经》就是人与上帝的租赁条款，规范我们人类的行为，如果我们的行为违反了圣经，要受到神的惩罚，下地狱。

什么叫做金融租赁？租赁是一个合同，合同是规范各方面人的行为，得到了应该有的报偿。现代人最平常的行为——上班，也可以看成是租赁，上班不管是长期工作还是短期工作，不管它是显性合同还是隐性合同，都有期限。我今天在这个大会的演讲也是一个租赁，大会只能用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租赁合同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每一部分，作为学者及理论专家，通常我会把实际的工作抽象化，我们才能产生戏剧性、革命性的变化，这些变化出来的产品叫做衍生品。租赁就是一个金融衍生品。现代金融学术的最高科技突破就是制造金融衍生品。这是在世界顶级大学如MIT、斯坦福、哈佛、芝加哥的大师们玩的游戏。以金融衍生品的角度来分析债权的，我的芝加哥大学同事，一生的好友修斯（Scholes, 在中国被译成斯科尔斯）因此而得到经济学诺贝尔奖。

今天我就以金融衍生品的理论框架看租赁。我不是世界上有这个视角的第一个人，斯坦福教授格伦纳迪（Grenadier）在2005年的文章，为租赁建立了崭新的理论基础，也因此成为金融创新的新里程碑。我在2007年采用这篇文章训练我的浙大及清华研究生，同时在我主持的浙大商学研究院，举办中国第一个租赁高级研讨会上介绍了这个新观念。

我们以衍生品的理论框架看租赁，搞懂了租赁金融的基本要素，我们就开始有了崭新的工具，产生了千千万万的变化。妓女这个人类最老的行业，它后面的理论基础很快地就为世界打造一连串令人兴奋的金融产业。我今天用最简单的演讲要告诉大家怎么发生。其实，上班也是一个租赁。你们知道吗？金融是时间、空间、人间的魔术棒。只要与这三个元素有关，都能在金融理论中找到一些灵感，也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价值。

什么叫金融？金融不只是简单货币交换，几乎所有的金融都是合同的交换，复杂的权利义务交换。它一定要有几个重要因素。一个是钱，另外一个是时间，没有一个金融合同没有时间的因素在里面。一旦有时间因素就有不确定性，有不确定性就会有信息需求，租赁要从这样的高度看，租赁就可以产生许多创新的机会。

金融在过去50年的变化是不可思议的。金融领域在未来产生一连串诺贝尔奖的机会是非常非常大的，金融在人类文明史的角色与功能就是时间与空间上的借贷。当我们从科学与哲学的高度彻底了解金融，借贷是时间的魔术棒，在一个既定时间上、不同利益的角度思索，设计一些金融的安排就会产生了很大的价值。一群最聪明的人在一起开会讨论后，写上一纸合同，这一张纸就值几亿美金。各位艳羡的投资银行工作，就是让一张合同，制造百亿的价值，最近发生，起源于中国的阿里巴巴就这一类的传奇。在最前沿的理论高度上，租赁同样的可以制造这种神话。

再讲另一种金融，也是非常特殊的，它是空间的魔术棒。例如，美国的钞票只有在美国叫做法定交换物 （legal tender），美元在中国是没有法律保护的。如果我们个人愿意接受，就是我们的私事，没有法律逼着我们接受美金，而中国许多富裕的家庭会私自持有一些美金，像今天这样金融大牛、公司老板汇集的会议，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没有美金。所以汇兑让在中国没有法律地位的美金，产生了巨大的价值，就是因为汇兑是空间的魔术棒。在一个完整的汇兑市场，每一块美金在天津的价值应该跟在纽约是一模一样，每一块人民币的价值在新奥良应该与在厦门的价值一模一样，这在20年前的中国是不可能的神话。而在今天已经做到了，这是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的成果。在法制基础上，人民币成为了世界的,而不只是中国的法定交换物。这是毛泽东不可能了解的。这是在邓小平的保护下，大量知识份子安心念书思考的成果。大批的中国法律人才与金融专家让人民币在纽约有了如同中国法律制订的身价。法律与法制，让陈光标能在纽约撒人民币而造成轰动。

这些故事，把金融说成是魔术。而金融确实是魔术，一个高度智慧性、具有社会价值的魔术。经过完美的设计我们能让一张纸有法律价值，甚至超过法律文字所赋予的价值。我在这里只是为金融做一个简单的介绍。金融让陌生人同意做些夫妻之间都不见得愿意做的事情。比如金融合约能让陌生人心甘情愿的放一千万在你的口袋里。想想，通常老婆想要老公拿出1000块钱能有多难？但是金融工具就能做到，金融工具经过一些理性与智慧的安排，就能让陌生人主动的放一些钱到你的银行户头，或给你一个大奔。在一个周全的合同，签上名字，把信用卡一刷，你就可以开大奔上路，这就是汽车租赁。所以设计一个金融工具可以做很多很多美妙的事情。租赁是个有丰富想象空间的金融工具。

金融创新刚在中国开始。其实，美国也在开始不久，只有50年的历史。这后面有非常大的想象空间。譬如，让你用一生的积蓄，到老年才有自己的一个窝，叫做买房。要买一个房子几乎要用一生的积蓄，有时还不够，可能是父母加上子女的两代人的积蓄。在金融工具的设计下，如果你有良好的生产力，你及时的签个字，就能住进大房子。如果我们得到“完整合同”，这是一个学术名词，就是合同中考虑了所有的阴谋诡计，用法律加以规范，把未来所有可能的发生的争议，用金融工具加以防范，写在一纸合同上，我们就立刻有一个属于自己，而且愿意精心照顾的房子。租赁就是为社会制造完整合同的一个工具。

经过透彻的学术分析与了解，把你们的未来各种可能状况写进合同，就设计了一纸“完美合同”，你们每一个人就可以立刻有房子、车子。但是完美合同需要大量的学术及实务经验积累。实际操作要有很多的经验与资料才能做成。像今天这样一场大会，我们是活在梦想中谈未来。我们全体要超过今天的信息、知识、法制界限，得到下一步更先进周全的租赁设计。今天我给各位的演讲就是租赁往哪里走？下一步的租赁产业是些什么样子东西？

租赁是现代金融创新的一个重要分支。金融创新要有理论基础，就如同飞行器、货币、外汇、金融机构、婚姻制度，都有很深的物理学、经济学、人类学的理论基础。如果你们学租赁只学租赁手册，其实学到的，只是个抵押借贷的公文处理。现代精英的努力目标是让租赁超越抵押借贷，用知识通过金融工具，为人类创造更大的价值。

现代租赁一定要清楚地辨别什么是虚拟的什么是实质的？实质和虚拟是所有金融租赁活动里面一个分析框架。创新要有灵感与运气，所以没有胆子的人千万不要学金融。金融不是高考状元的特权。就是因为它需要想象力、勇气与胆气，没有想象力你就没有创新力；没有勇气与胆气，就没有执行力，你就做不好金融。光会背书是远远不够的。

经济学是人类思维的巨大突破。在250年前，一个名叫亚当斯密的英国传教士，开始系统性思考给人类行为的科学基础，而写了一本《国富论》，那本书要说的就是人类行为的道德含义是什么？他做了很多分析。主要的论点是照顾好自己的利益，及尊重他人的利益，是道德的基础。保障物质与利益的公平交换是富国的根本道理。

亚当斯密是个虔诚的传教士，他对市场上各种交易行为的观察，得到市场交易是利己利人，合符上帝对子民崇高的道德规范的结论。这个结论推动深化了英国的工业革命，进而影响了全人类。市场交易最重要的工具是金融工具，两百年来市场交易带动了金融创新，而金融创新深化了市场交易的功能。毛主席最大的遗憾是不懂英文，没有念过亚当斯密的著作。这个遗憾要等到邓小平来弥补。

 我要让各位感觉到的金融活动，不只是钞票的进出；金融工具也不只是些印了密密麻麻文字的合同。金融后面还要有很多民主法治的基础建设，才能为一张印满文字的纸，创造了巨大的价值。阿里巴巴在美国上市靠的的就是高高的一堆文件，这些纸的成本最多是一千美金，而这些纸上的字，让一个从50万元人民币初创到上市市值达到2300亿美元左右的公司。民主法治及高深的金融知识打造了毛泽东老先生无法想象的财富。金融财富不会来自斗地主，而是来自在法制基础上的理性想象力。

人类对金融学的认识是兴奋加上恐惧。到了20世纪才有一个巨人告诉我们，口袋里的钞票对我们人类、对我们社会有什么影响。没有听过这个人你就没有学过经济学。现代经济学家是站在货币理论的基础上看财富的创造与波动。这个巨人就是弗里曼（Milton Friedman）。他的深远影响建立了经济学界的芝加哥学派。我有幸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芝加哥大学教书，成为芝加哥学派的一个成员。

几千年来我们都认为债权、股权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是两件上帝创造的宝物，可是芝加哥大学的教授弥勒（Miller）发现债权和股权根本是一回事，这个为金融创新打出一个很宽广的道路。债券与股票可以合成为各类不同的金融资产， 而为金融创新的工作提供了理论基础的是布莱克及休尔斯。他们做了一篇文章叫做债权与产权理论。 

我想中国还没有能力制造出这些能量，在座的各位甚至无法理解金融工具的能量互换。但是在学术领域里，我们几乎已经在制造这些金融资产的理论边缘。为什么我们现在没有大面积的进行打造金融梦工场？因为我们还没有彻底了解到能量控制。这些能量控制是建立在民主法治的基础上。官本位及一党专政的社会是不可能容忍金融创新的。因为当权者会运用手中的权力舞弊营私，破坏了金融市场的公平、公正、公开。

我可以告诉大家，租赁这个人类最老的金融工具，含有全部金融创新该有的金融元素。21世纪的金融理论发展就是分析与分解金融的基本要素，同时深入了解金融监管，防止大面积的金融危机。由于我们没有彻底了解如何控制金融创新的爆发性能量，没有一个政府会彻底开放金融市场，让它自由制造能量。没有适度监管的金融市场，会造成巨大的破坏性能量。

其实投原子弹之前，物理学家的都不知道他们理论是否真的有用。爱因斯坦及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们，在当初在制造原子弹的过程中，好多都信奉了基督教，他们害怕得睡不着，他们没有想到人的力量这么接近神，因而心理极度焦躁不安。研究发展金融工具有相同的忧虑。

金融学及金融市场的发展已经在这个边缘，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经过战后三十年的研究，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风险事件不再是原子弹，当人们对原子能有了充分的了解，原子能就不再是恐怖的灾害。与原子能原理非常接近的金融工具创新，正在面对越来越严重的金融危机爆发能量。比较温和稳定的租赁创新，可能成为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适合的金融创新工具。每一个租赁合同都有一个相关的实物资产。实物资产的可追踪性与稳定性，会减低了金融风险的爆发性。

人类经过严谨的推理，发展出来一些理论，虽然很有应用价值，但是面对随之而来的风险，怎么去好好的运用这个理论？控制相关风险？我之所以对租赁有巨大兴趣，就是因为它的广泛适用性及可控稳定性。租赁就是一些基本金融元素，透过计算衍生出来的金融资产。但是租赁要比期权安全得多。期权是百分之百的虚拟资产。而租赁一定要有实物在后面，租赁实物等于一个定心锤。我们正在研究怎么控制金融这个超级原子弹，让它有足够的稳定性。租赁可能是个可行的方向。

从经济学来看人类的历史，农业社会的人类，就是为温饱而活着。中国现在进入到了工业社会：为丰衣足食而拼命。到了商业社会，人类丰衣足食后而追求和谐安心。丰富完整的金融工具是商业社会的必要条件。没有这些金融工具，就不可能完整防范风险。在工业社会是每十年一场经济灾难，就是因为在走进商业社会的过程中，我们不懂得怎么去平稳地操作，得到和平的经济次序。租赁能分割清理复杂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例如买断资产是结婚，那么租赁就是同居，一个短期合同。结婚就是一个永久性的资产，能大大的降低交易成本，降低交易成本是商业社会产生经济效果的最大动因。商业社会是人类20世纪后才发展出来的社会形态，而我们中国是在农业社会与工业社会的交点上，到了21世纪末期才会有全新的商业社会形成，在这全新的阐释中，我提出了几看法。这个报告只是个开场白，当我们继续走下去，这一类的报告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今天我就再次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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